西遊拾記之

  郭筱珊
雙色河畔    割腥啖膻
 
留在九寨最後一天,半團人因首訪四川而直搗「黄龍」,我們十人則仍在溝內作竟日之遊。
有了多日經驗,知道團餐或導遊所建議的絕無妙品,乃自求多福,再訪食神。
藏式烤全羊已經試過,當然要另尋新味,我念念不忘的是那條貫通市內的雙色河(原名白河),此河由山上流下的溪水及白河河水會合而成,溪清而河濁,故在相聚處儼然藍白兩色,真是涇渭分明;且因水流浩瀚,水聲滔滔,是該地引人妙景。
河的兩岸,一邊是住宅,另一邊是各式食肆,我早看中一家夫婦經營的小店,愛它乾淨齊整,店主夫妻二人,辛勤工作,也頗自然素淨,並無太大惡俗之氣;最重要者,小鋪在店外河邊擺放乾淨桌椅,又有明亮燈光,圍在桌邊,可近觀滔滔河水,奔流而至;加上水勢甚大、水聲甚響,眾人必須高聲大氣,方能溝通;能坐在如港式大牌檔的室外欣賞美食佳景,又有自然河水作鳴奏曲,兼夾清風徐來,遍體生涼;真是佻脫自然,無以尚之。
我們一坐下,眾友便要喝酒,奈何該地習慣,酒乃室温,與老闆娘商量之下,她二話不說,馬上將啤酒放進竹籃,再用繩子將吊籃小心放置河中,笑言不消一會,酒變冰涼。我們一面喝茶,一面高談闊論,河畔食肆眾多,但食客甚少,乃可旁若無人,放聲盡歡。
老闆娘推薦的食物尚好,其中先來的雜菌土鷄煲尤其鮮甜味美,鍋中菌肉甚多,眾人嘴饞肚餓,不但立時喝光了湯,更立刻再掃湯渣;菌之甜鮮,更勝土鷄;而因只我們一桌,老闆除下廚外,更不時親自招呼,介紹菜式,老闆娘亦店裹店外,忙個不了。
不一會,料河中啤酒已凍,眾取而喝之,沒想到酒只浸於河水十多分鐘,眾酒仙已大呼過癮,我滴酒不沾,但見眾人開心,亦痛快不已,其實我深知酒未臻至涼,只是酒鬼按捺不住,乃請店主將其餘啤酒再放河中,冀令啤酒更冰涼透心。   
桌上菜餚甚多,老闆廚藝亦不錯,但畢竟山間材料不多,加上各人本來自香港,好東西吃得太多,所以菜式也不過爾爾。其中一味活魚,老闆廚師更自以為傑作;那是一碟蒸魚,上再鋪肉絲薄芡,他自感天下美味,於是親自端至枱上並笑而推介,眾人皆客氣說好,我自想,河鮮怎比海鮮?何況河魚多骨,且倘魚味鮮美,何須加芡?但見老 闆說得眉飛色舞,我但笑不語,惟對店主夫婦二人之殷勤款待,心生感激。
眾人又菜又肉、又茶又酒、大快朶頤之時,見老闆娘在稍停之際,馬上又在小爐上烤羊,我們一眾在前一夜吃烤全羊吃得上癮,但恨不足,如今香味傳來,口舌生津,乃又央老闆娘為我們準備羊腿,以解前夜不够痛快之愁,老闆娘見我們又再點菜,欣然從命,她不斷翻動羊腿,又再加添醃料,她氣定神閒,不慌不忙,用心炮製,一時之間,香傳數里。
不一會,羊已燒好,因是羊腿,肉厚汁多,味道鮮嫩,新鮮滾熱,全無羶味,只覺香軟無渣,眾人雖口中叫飽,但一嚐之下,竟不能停口;老頑童平日常講休養生息、少肉多菜,這時竟又手執羊腿,大啖羶腥,加上此時酒已冰凍,只見河水急衝,只感涼風習習,飲酒食肉、良朋暢聚、美景妙音、樂如何之。
我以為烤全羊那晚已是旅程高潮,誰料此晚以河流聲作配樂,眾人高談闊論,放聲高歌,雖五音不全、六律不清、又中英夾雜、忘記歌詞,惟有亂唱一通,或以「啊」代替,總之,杯未停   、餚已清;曲不盡、意無邊;老闆夫婦二人,見我們得意忘形,手舞足蹈,亦高興不己。
酒酣飯飽,餘意不盡,一眾乃沿著河畔,走路回棧。此時,天清氣朗,金風送爽,秋意忽濃,抬頭一看,竟見一輪明月,當空捧出,果如蘇子所謂:「月出於東山之上,徘徊於斗牛之間」,猛然想起,這晚正是農曆八月十六,難怪月色清輝如許;一班傻瓜,本已是胡言亂語,見此美景,更是不知身在何處,放浪形骸,忘情高歌,於是:月兒像檸檬,小河淌水,月亮代表我的心,月亮光光月亮光光、月亮光光月亮光光、夜靜更深….獨唱、合唱、高唱、亂唱、快唱、狂唱、尖聲唱、走音唱總之,唱個不停,笑個不休。
漆黑夜中,一行人,喧聲笑語,起舞弄影,踏碎銀光,樂極而返。
遙見客皆大醉而眠,眾山鬼樹精,溪妖狐仙,魑魅魍魎,  聚而嘆曰: 一天光晒!

附圖乃雙色河(我之定名, 當地人名之白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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