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陸」後有感      陸汝川

A.    時光易逝

平時都很忙的我，每分秒都填滿了活動，  如行山、運動、拉琴、木雕、橋牌… 沒有半點兒空餘時間。誰想到，四天三晚塔斯曼尼亞三岬之旅回家後，因旅行期間，數天內都要把十七公斤的背包提放在膊上，把右手的臂骨弄傷了。還幸不算大礙，自問還「年青力壯」，深信稍後會「自然」復原。前天晚上，可惡的白色鸚鵡飛到露台，嘴啄膠簷篷。我也「照例」手拿掃把放在背後踏出露台，給它們一個「措手不及」驚慌。誰知道用了舊患的右手。力度太大把右手肘的靱帶拉斷了。痛楚萬分，右手不能動彈，連刷牙小動作也不能勝任。那就當然平日活動要暫停了。

慣例大清早起床，因不能行山、不能運動，稀有地坐在沙發上，望着電視機播着 ABC 24 臺的新聞節目，吃着早餐。不知道是不是「人到無聊」時刻，會「胡思亂想」。望着電視上的畫面，沒有一句入耳；但只見到電視機旁的两張照片，百感交雜，早餐無法吃下去。

第一張照片是希碩、希舜兒時舊照。當時希舜還在學行，希碩比弟弟大三歲，在旁邊扶著弟弟倚傍嬉戲。我捕捉到這珍貴的一刻。第二張照片是 1994 年移民在即時拍的。在送行飯局中，來一張全家福，希碩剛上中學，他在我背後雙手繞着我的脖子，非常温馨、親切、感人。

還記得在他們還少時，在一間茶餐廳內，老伴對我說：「很羨慕對面枱的夫婦，两個兒子長大了，高高大大相伴左右。我們還要辛苦幾多年呢？」

現在两個兒子已 30 出頭了 ! 「時光易逝」的電殛直入腦海深處，迴響不已。深深體會陶淵明《雜詩》的感受。

        盛年不重來，一日難再晨。

       及時當勉勵，歲月不待人。」

我喜愛畫家「阿蟲」的作品，尤以一幅巢邊的母雀，口含青虫，两小鳥索食聲孜孜。題曰：「此景常記、此情難忘。」 回想老父去世也有八年了。悔恨在他生前未能好好服事，如今只能望着空凳「長吁短歎」。「登陸」退休後也好幾年了。若說「黃金十年」，只餘一半。若伸延至 75 歲，也過了三分之一。過去了的六個十年，有多少歲月值得留戀、有多少歲月值得回味、有多少歲月值得驕傲、有多少歲月值得慨歎、有多少歲月值得珍惜；又有多少歲月虛度和白費哩！餘下有多少個十年呢 ?

B.    逆來順受

年青的時候，不管什麽病痛，總是充滿信心去克服。但「登陸」後，不能照用年青時的心態，因為你的身體不復當年勇了。就如三岬之旅，若我有自知之明，應當叫旁人協助把重的背包上膊，就不會帶來肘傷。

「登陸」後，病痛會不斷發生，是不可避免的事，應怎樣對待？我認為「逆來順受」。請不要以為悲觀態度，相反地是積極進取。「逆來順受」是自知之明，心理有所準備。當然有了病痛，努力求醫，耐心治療，是不在話下。

幾年前，眼有「閃電」，後來發覺是眼液晶掉落，變成眼內「飛蚊」。眼科專家指出，老年人是有這正常現象，無可避免。我當時非常「無夸」和「無助」。只能用「平常心」去接受它。日子久了，身體會變舊，有些功能可能失去、有些地方可能磨損、有些部位可能失效。病痛隨時可能出現，能找到醫治方法是最好，若不然，抱着「逆來順受」心態面對它，就如你們在我雙眼前，總是有两點「污」斑哩！

我最欣賞劉禹鍚抱樂觀豁達的態度，面對老年和患病。他積極進取人生觀，值得我們參考和借鏡的。  

           「人誰不顧老，老去有誰憐？

          身瘦帶頻減，髮稀帽自偏。

          廢書緣惜眼，多炙為隨年。

          經事還諳事，閱人如閱川。

          細思皆幸矣，下此便翛然。

          莫道桑榆晚，為霞尚滿天。」註一

C.    預計將來

我不是先知，也沒有水晶球，不會預見未來。我只是用我的「世界觀」預計將來。

很多朋友都知道我的「悲觀的地球論」和「樂觀的宇宙論」。我不諱言：「若可回到以前，我是不會生育小孩，因為我不願意他們或他們的後代面對地球的大災難。」

就以這十年奇異惡劣天氣為例，全球暖化是因素。原兇是工業大國，或叫經濟大國無控制地排碳所做成全球惡果。這不算是最嚴重的問題。最可怕的是「基因改做」GM 和「複製」Cloning的科技。科學是中性，沒有好壞之分，但當應用在社群中，便會出現好壞之別了。

例如：原子分裂產生能量是一個重大的發現。這個科學已有一百年歷史，到現在應用很廣泛。最大争議莫過於如何處理核廢料。現在「富」國把核廢料「安放」在非洲「窮」國內。很明顯地出現「不公平」的處理，原因就是人類是「經濟」的社群，絕大部份的活動是由「經濟」原動力推行，那就出現「利益」的衝突。特別是發生在國與國之間、公司與公司之間、社群與社群之間、宗教與宗教之間、以至個人與個人之間，經濟利益衝突時，「不公平」的處理自然產生。這就是我的「悲觀的地球論」。在這幾千年人類歷史中（相對地球歷史，45.4億年，是非常非常短小) ，人類很不智地、大量地破壞了地球，特別是近代二百年，破壞最嚴重。

最近閱讀了一本書，作者 Bruce Parry，書名叫"Arctic"。他探訪了「最後的一個淨土」------北極的多個地方如格陵蘭 Greenland、阿拉斯加 Alaska、加拿大極北地、西伯利亞 Siberia等後，提出他的問題:

“Today I think society faces a fundamental choice with the Arctic. Do we continue industrial expansion into one of the last wild areas of the world, extracting the billions of tons of fossil carbon energy there, further degrading the region and the global environment ? Or, do we strive to find another way, a more sustainable future for this remarkable place ? It is only if we choose wisely that I believe the future of coming generations will be assured. The polar bears may be long gone.”

這只是冰山一角的問題，我最擔心的科技是「基因改做」GM 和「複製」Cloning。這些技術需要大量金錢和人材，若非跨國公司及國家背後支持是不可能推行。這些智識產權是極大機密，平民是無權知道。但當因錯誤處理而出現的大災難，地球人類要共同受難。例如巴西因 BHP 錯誤處理開鑛導至大量有毒山泥把農村淹沒、SHELL開採海底石油外洩，附近生態大災難等。我懷疑病毒 Ebola 和 Zika 是否藥廠實驗外洩呢？

「基因改做」GM和「複製」Cloning的發展可以改變人類的男女性別選擇、改變人類的 IQ、複製人類器官等。這些智識產權是誰使用，誰掌握，誰授權，誰監管…

關鍵在於：人類是「經濟」的社群，而經濟利益衝突，就會「不擇手段」。所以我的預見是：地球給人類的出現而毀滅了。

但宇宙之大，我又樂觀地覺得總有一些高智慧的生物，用「公平」的方法處理科技的應用。這是我的「樂觀的宇宙論」。

D.    如煙的人生

我是短視，不相信永生，不相信輪迴，不相信「神」；人的生命完結就是他的一生，full stop，劃上句號。所以在有生之年，用自己的判斷，盡「力」做到最「好」。我很尊重和敬佩無國界醫生的服務精神，但我不強求自己，總之，盡「力」做到最「好」。

至於死後就是終結。我贊成火化，並且不要設立墓牌及安葬。因為你的下一代的下一代，與你關係疏遠，怎會來拜祭。結果墓地荒廢，淪為可憐與枯草為鄰哩!

人生就是如煙，火化後，把骨灰散發大海、河溪、或高山原野。若你的下一代對你還有感情，每逢佳節，拿出共同照片，閒話當年。

【註一 】 劉禹鍚  《酬樂天詠老見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