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明逵不像辣手神探,也不像身懷絕技,甚至有點溫文儒雅,談笑風生的謙謙君子。雖然昂藏六呎,卻非高不可攀。侃侃而談,更無頤指氣使的官威。他最近卸下警務處長職位,並宣佈從今不再為稻粱謀,不為錢工作,其情操贏得社會尊敬。新亞師兄香樹輝為文表彰,指其與錢穆所訂學規不謀而合,「祛除小我功利計算」,不為個人職業而謀,成就事業,立下楷模。

明逵管理哲學,極講人和。怪不得最後一次警校結業檢閱,以「中庸之道」勉勵學警,要求警員執勤,要講包容靈活,情理兼備。民調顯示,芸芸本港部門,警隊服務質素最為市民滿意。此時此刻,李明逵作為警務處長,似是時代使然,也感到順理成章。

   大學時代,李明逵熱愛運動,參加警察籃球隊,因為投入團隊精神,選擇了警務工作,自此一做34年。他說警務猶如運動,講求團隊合作,亦重體育精神。「比賽即使處於下風,如何艱苦,決不能退出,務必堅持到底。」李明逵的警務生涯,亦有順逆。

內外兼顧 力臻人和

   03年沙士肆虐,李明逵接任警務處長,香港正處低潮,政府資源緊絀,警隊凍結薪金和停止招募人手,外界傳媒卻期望日高。前線人員面對挑戰壓力,亦不可同日而語。

   「我接任之時,就強調兩個R(關係,Relations)分別是職員關係和社會關係。警隊雖然凍結薪金,但非所有問題都是用錢解決。」不少晚上,李明逵隨警隊出勤,聽同袍傾訴不滿,並調校政策,增加內部凝聚力。他說管理層不一定與下屬有矛盾,許多時求同存異,也能達致關係和諧。出任處長期間,他積極參與內部事務聚會,加強溝通,對受傷和殉職警員關懷備至,亦極著重社區和傳媒關係。「指揮官派往各區,首先必須要明白社區關係對警務工作的重要性。」

運動如工作 工作如運動

   多年以來,李明逵視運動如工作,工作如運動,不僅職業所需,也是生活態度。

   「我經常表示,體能是警員本錢,也是起碼條件。」世貿示威期間,警隊與韓農角力,他數晚不休不眠,執行指揮工作,猶如球賽,更不可能中途離場。

   李明逵保持運動,退休身形仍是一貫標準。每天六時清晨運動,更已成習慣。「初期打籃球,後來膝患,改打壁球,打至背患,又轉玩身體衝擊較少的網球。」他在警隊,鼓勵警員運動,要持之有恆。「以前,警務處有個笑話,警員從訓練學校畢業,不消三個月,制服就衣不稱身。」

   「故此我們挑選警察,並非挑選超人,而是選擇可因材施教者。90年代,警隊改變以往強迫訓練模式,鼓勵警員養成運動習慣,強調任何階層,須體能應付挑戰。」李明逵訓練警隊經驗豐富,曾於90年至92年間,借調到英國皇家警察學院任教。

   除了運動,眾所周知李明逵亦熱愛下廚,原來亦跟「人和」有關。

烹小鮮 大學問

   李明逵自小懂燒菜,樂此不疲,有三大原因。「首先,烹飪乃一門藝術,能燒出色香味俱全的好菜,讓眾人欣賞,為人生一大快事,亦可減壓。其次是廣結善緣,又可使家庭和諧,家人相聚大快朵頤,是最好的天倫樂。最重要是燒飯乃飽肚基本技能,也是一種生活質素。」

   85年,李明逵赴英國牛津大學留學一年,經常一顯身手,炮製家鄉餃子,為同僚一解鄉愁,同行不少年青政務官,都是座上客。故此,他退休後一個最大宏願,是教曉年青人燒飯。

   從警校至退休,李明逵亦多次參與警隊改革。70年代,警隊問題叢生,76年發生「油麻地果欄」集體貪污事件,77年警廉衝突,聲譽江河日下。77年,他到英國倫敦警察學校受訓,聽到其他國家批評香港警察。「心裡亦非常難過。」

   破壞警隊的聲譽,又豈止貪污瀆職行徑?還有執法態度和心理質素。

文化洗禮 服務為先

   李明逵說,警務工作最重要是「誠信」。除了打擊貪污,警隊文化亦經洗禮,終於才脫胎換骨。

   「警務工作分三更,不單顛倒生理周期,影響家庭和社交生活,亦容易染上陋習。一天內,轉變可能很大,從交通意外到倫常糾紛,動輒又被投訴,情緒不易適應。90年警隊開始鼓吹健康文化,求取平衡,鼓勵正常社交生活,讓同事放假作息,亦有正常活動。」

   「改變一個組織,必須從內部著手。80年代始,警隊大刀闊斧改革,我亦參與其中,最困難是改變根深柢固的文化。警隊亦不再一味強調是執法者,因為執法只是工作一部分,其餘五成以上,都屬於其他專業服務。即使執法,亦強調靈活和合情合理。」

   隨著執法人員的學歷漸高和接受專業培訓,態度不斷改善。李明逵說,警務以前只講技能訓練,到今日「知其然,知其所以然」。執法以外,還要熟知背後意義。

處世之道 外圓內方

   96年開始,警隊成立質素服務部,以改善服務。故此,李明逵要求警員,處理事件,必須靈活,待人接物,不能死板,胸襟要廣。「中庸之道」之說,語重深長。多年警務工作,令他認識世故圓滑、靈活處事的重要性。

   自此,市民對警隊的印象,潛移默化,從懼怕變成尊重。今日警隊的地位,實在得來不易。

   李明逵承認,現時即使「古惑仔」,亦不再怕警員,當街挑釁警方,以前實難以想像。原因之一,也是警民距離大為拉近。

   李明逵曾說性格安份守己,只求溫飽,不作非份之想。退休後,揚言無意追求金錢,活動卻很充實。第一是網球、第二是烹飪、第三是分享以往經驗。他強調樂意分享經驗,卻不敢輕言教學,因為教必先要學。分享經驗可無傷大雅,教書卻是授業解惑,任重而道遠。

安份守己 不為物役

   追憶昔日大學生涯,他說新亞是啟蒙思想場所,交往同學來自五湖四海。他說當日系內導師;如孫國棟和王德玿,還有蘇慶彬,對其後來做人的影響相當大。當年新亞書院尚小,仍未搬入馬料水校園,當時仍處農圃道時期,師生關係緊密,他跟郭少棠份屬好友,同期相交還有徐立之和鄭海泉,早期畢業師兄梁天偉,也經常回校而熟稔,同學經常互相揶揄。

   當時學院條件匱缺,對校歌歌詞感觸尤深──手空空,無一物,路遙遙,無止境,艱苦奮進,困乏多情,也繼承了物輕情重的性格。

   新亞校訓是「誠明」,語亦是出《中庸》:「自誠明,謂之性。自誠明,謂之教。誠則明矣,明則誠矣。」知天命者,人性與天結合乃誠,也就是天道。何謂誠?誠既是基於天性,亦從生活教化得到啟示,兩者合一,謂之誠明。

   李明逵不為無窮物質所惑,特立獨行,活得瀟灑。雖卸下戎裝,仍令人肅然起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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