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大校友-二零零九年十二月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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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稿

鄭海泉
 談大學未來挑戰

今年十月,鄭海泉校友出任第六任中文大學校董會主席。鄭校友為中大經濟系畢業生,也是首位校友膺此要職。鄭校友上任,遇上中大進入歷史轉折之際:多家新書院加入、大學恢復四年制、校園發展計劃落實等等。本刊總編輯梁天偉先生特別走訪鄭校友,了解他對新任命之感想。

問:梁天偉 鄭:鄭海泉

問:作為首位擔任中大校董會主席的校友,有何感想?
鄭:我離校至今已三十六年,中國和香港連番鉅變,實不能憑從前眼光,考慮此刻問題。不過,當日價值觀和理想,仍歷久常新;中大的理想仍是要對香港,甚至全人類,特別對中國發展作出貢獻。時至今日,中大已取得長足的發展,從畢業生到學術研究,均成果豐碩。
問:中大成立之初,一個任務是促進中西文化交流。過去二十年,中國大陸對外開放,中大的歷史定位,會否因而改變?
鄭:無論從經濟、政治、文化角度,中大會跟中國建立更多聯繫。另一方面,目前內地研究資源已遠較本港豐富;中大若固步自封,也有被邊沿化的危機。
問:未來中大面對的最大挑戰是什麼?
鄭:中大已訂下長遠發展策略,惟支援發展的資源究竟從何而來,是極大挑戰。此刻大學面對最迫切的問題是資源緊絀,不足以應付發展。現時中大經費主要靠大學教育資助委員會(UGC)撥款。而社會各界捐款,相對而言杯水車薪。本港大學的募捐對象有限,不少亦曾多次襄助,情況捉襟見肘。日後如何開拓經費來源,有賴眾校友同學,群策群力。不過,中大多年來建立的國際聲譽,也是一筆無形資產。近期海外大學銳意建立伙伴關係,也許是另一條出路。
問:有人批評新書院缺乏書院精神,你有何回應?
鄭:中大恢復四年制,學生人數激增,若書院規模太大,會失卻當初意義;書院制其中一個原意,是促進師生緊密關係。有批評說新書院缺乏傳統和精神;千里之行,始於足下,既然新書院已交托予知名學者擔任領導,他們自會發展出獨特的文化及教育使命。事實上,三家創校書院當今的人文歷史條件,亦難與創院時期相比。
歸根究柢,制度背後還得靠人;個人的感召力有時更能成模楷後世。猶記我在新亞求學時,對書院精神還是一知半解。老師們的言行舉止,卻影響了我的一生,足見身教之彌足珍貴。
問:中大邁向國際化,你是否贊同?
鄭:中大必須國際化,原因之一是本地文化有其局限。外國學生來港就讀,能產生協同效應。香港的大學早已臻世界先列,教學水平並不遜色,所欠只是國際化環境。本港在經濟和文化方面極之國際化,學生有時卻追不上大環境的演進。
本港學生地域觀念很強,多不願離鄉背井,接受異地文化挑戰。香港學生也不大願被派赴中國內地。歐美學生跨國就業普遍,幾乎能適應任何地方的生活。香港生活方式是本地學生難捨的comfort zone,然而過於棧戀,則局限了學生的長遠發展。
問:近年中大出現教學語言爭論,你有何評價?
鄭:教學語言須中英並重,這點無可置疑,個別比例則應由老師決定。部分學科幾乎肯定必須以英語施教。況且,學生日後工作、升讀研究院或留學,英語能力也不可或缺,我們絕不可純粹以民粹主義,來審視教學語言。
我也曾投入爭取中文成為法定語文的社會運動,但本港缺乏自然英語環境,若不略為偏重英語訓練,畢業生難免吃虧。英語作為國際上經商、工作甚至學術上的交流工具,短期內難以取代。大學生須兩文三語流利,已毋庸置疑。
教學語言爭論,始於七十年代中文運動,源遠流長,非朝夕可達成共識。真理愈辯愈明,卻絕不應戴上民粹主義的有色眼鏡。
問:閣下認為未來中大校董會將扮演何種角色?
鄭:學校管治是由大學校長負責,校董會只擔任諮詢監察和制定政策的角色,絕不可能反客為主。校董會代表社會主流意見,固然是大學管治架構一部分,但校外成員多非教育專業背景,絕不可越俎代庖,解決大學內部問題。我想強調大學的靈魂,絕非在校董會;乃是校長、學生和整體教職員。他們才是大學的主人翁。
總而言之,校董會可從校外支持大學的發展;校內的問題,仍須師生共同努力。
問:對中大發展有何寄望?
鄭:寄望中大能成為求學研究和工作的樂土,師生以中大為榮。這個理想說似虛無飄渺,卻是吾人追求的一種境界。教學研究辦得有聲有色,才足以感召有識之士和學生加入。
我以為大學內部爭論,相對都是小問題而已。當然,大家未能互相包容,則小問題也可造成大傷害。
問:中大因學生數目激增而不斷擴充,大學會否最終淪為產業?
鄭:過去四十多年,大學生人數激增。但社會對大學教育的需求亦同時倍增,大學不可充耳不聞。大學教育也絕非一門產業,乃是吾人追求的一種理想。辦教育旨趣,必先為社會、為國家、為人類作出貢獻。若不認清目標,大家只會糾纏於細節上,捨本逐末。新亞創校之時,錢穆和唐君毅師都為生活奔波,從不惑於眼前瑣事;大是大非之前,長遠理想卻絕不含糊,堪為後人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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